亚伦海勒街头抗议是以色列社会正经历美国化的

　　【译/观察者网郭涵】

　　就在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宣布推迟与引发大规模街头抗议的司法改革相关的立法程序之前数小时，以色列最强大的工会之一以色列工会联合会的负责人巴达维 (Arnon Bar-David，而周一宣布全国罢工，发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甚至离题的声明：

　　 “我们是以色列民主制度的斗士。这是我们的国家，不是别人的。这不是科赫莱特的国家。这个国家属于所有公民。”

　　以色列自由派智库科赫莱特政策论坛据说至少有一位美国亿万富翁是其赞助人，他被认为是司法改革提案背后的主要意识形态设计师。 支持以色列改革的知识分子多次将美国的司法制度，如最高法院大法官由民选领导人或民意代表提名和认证等模式作为典范。 巴达维先生此时提到这个智库，实际上触及了以色列当前社会和司法危机中一个经常被忽视的因素：来自美国的影响。

　　

　　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科赫莱特政策论坛主办的活动上发表讲话。 图为：外媒

　　许多观察家早就指出，以色列持续的动荡可以被视为美国社会即将发生的事情的先兆。 颠倒这一说法同样具有说服力。

　　在许多方面，关于以色列司法系统未来的斗争也恰如其分地描述了以色列社会正在进行的美国化。 以色列社会中有一部分人长期钦佩美国，并试图按照美国的形象塑造以色列。 然而，在过去几十年里，这个犹太国家的许多人一直在渗透的美国影响力并不是其伟大的民主传统，而是一些不那么令人羡慕的品质。

　　与美国的情况一样，许多以色列右翼人士不再根据政策倡导来定义自己，而是根据本土主义和对民主规范的抵制来定义自己。 以色列国内政治中最具分歧的问题不再是建立巴勒斯坦国，而是法院的独立性、政府是否有能力施政，甚至政治家的尊严等基本问题。 因此，以色列老一辈保守派的年轻继承人无法在执政的利库德集团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们已经成为以色列版本的所谓“RINOs”或“名义上的共和党人”。

　　随着过去因意识形态对抗而划分的战线消失，以色列的政治版图现在主要基于身份政治：犹太极端正统派、高度民族主义的约旦河西岸定居者、工人阶级的米兹拉希选民（Mizrahi voters）。 Zrahi犹太人是指中东和东亚犹太人的后裔，约占以色列总人口的45%——观察者网翻译注）属于一个派系（“红色以色列”）； 纳粹分子（指中世纪以来定居在德国莱茵兰和中东欧地区的犹太后裔，占总人口的比例低于米兹拉希族），居住在特拉维夫和海法沿海地区，受过良好教育的阶级（“蓝色以色列”）。 尽管两个群体之间存在种种经济和社会障碍，但两个群体的主要争论点仍然是伦理、传统和过去的恩怨等相关问题。

　　举一个以色列迎合美国的例子，只需要关注社会主义基布兹运动（“kibbutz”）所经历的变化。 这项运动帮助以色列人建立了民族认同感，并促进了经济增长。 今天，它几乎被私有化的、追逐利润的资本主义所俘获。 后者使以色列在经合组织国家中处于最严重的财富不平等状态。 以色列历史上的集体主义意识和敢为人先的精神，早已被消费主义和重商主义文化腐蚀。

　　

　　以色列的基布兹农场，其中最早的可以追溯到 20 世纪初，是对平等主义理想的艰难追求

　　与美国一样，以色列在一系列社会问题上无可救药地两极分化：宗教与世俗化、城市与农村、教育程度、传统与进步主义。 战争、外交鹰派与鸽派等等。 正如在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有时会发生的那样，这些争执已经升级到街头示威的地步。 但是，作为一个周边治安环境不佳的小国，国家的存亡有赖于全体公民的奉献和普遍兵役制度。 以色列政治两极分化的风险远高于美国。

　　不用说，以色列国内的政治斗争一直是刺刀。 但只是在最近几年，这种两党极端对立的叙事才开始流行起来，超越了意识形态差异，并且始终围绕着一个试图成为强人的政治家和他的个人崇拜展开。

　　在内塔尼亚胡发起这场权力争夺战之前，唐纳德特朗普也曾尝试过同样的做法。 在以色列的第 14 频道向观众提供虚假信息和宣传之前，美国的福克斯新闻也这样做了。

　　在以色列保守派的新鲜个性中，有一种非常独特的美国风味。 内塔尼亚胡先生作为以色列最擅长选民和玩弄身份政治的政治家，也是以色列最具美国式的政治风格。 他在美国多年，手下的许多民调分析师和选举策略顾问——更不用说核心圈子——都来自美国共和党的右翼阵营。 由于免费日报 Israel Today 的辛勤工作，内塔尼亚胡的许多主张在过去十年中得到了酝酿。 该报为已故共和党大佬谢尔登·阿德尔森所有。 （然而，阿德尔森先生的遗孀最近几天公开批评以色列政府仓促推行司法改革。）

　　然而，正是在约旦河西岸的犹太人定居点，美国的影响最具破坏性。 在这个以色列版的“狂野西部”中，重点是“山中之王”、“各尽所能”和凌驾于世俗法律之上的“上帝的旨意”。 多年来，那片土地上的人民在表达对国家主权的公然蔑视时，常常听起来像美国西部片中的神枪手。

　　以色列的军国主义倾向并未消失。 是纽约布鲁克林出生、1970 年代移居以色列的拉比梅厄·卡汉 (Meir Kahane) 为以色列的军国主义倾向注入了带有美国色彩的种族主义。 （在他的怂恿下）阿拉伯人不再是要打败的对手，而是要被赶走或杀死的邪恶敌人。

　　那么卡汉最早和最忠实的一些追随者也是来自美国的移民，例如出生于波士顿的巴鲁克马泽尔，这会让任何人感到惊讶吗？ 约旦河西岸定居点的极右翼无政府主义组织 Hilltop Youth 的一些最激进的成员现在将圣路易斯出生的拉比 Yitzhak Ginsburg 视为他们的精神领袖，这有什么出乎意料的？

　　犹太恐怖组织在以色列发动恐怖袭击，其中包括出生于佛罗里达州的 Yakov Tuttle、出生于布鲁克林的 Baruch Goldstein（以色列裔美国人，持枪袭击希伯伦一座清真寺，造成 29 名巴勒斯坦人死亡，125 人受伤，这些又是巧合吗？

　　

　　 Baruch Goldstein 1994年在巴勒斯坦约旦河西岸希伯伦的一座清真寺发生恐怖袭击，震惊世界

　　而他们志同道合的人，也在以色列现任政府中担任要职。

　　 Itamar Ben-Gavier 是以色列国家安全部长和极端民族主义者。 他曾称赞戈尔茨坦为“英雄”（但后来改口）。 2020 年之前，本·格维尔 (Ben Gewell) 的家中挂着一幅戈登斯坦的画像。

　　极右翼财政部长 Bezalel Smotridge 最近上了新闻，声称应该“彻底消灭”一个阿拉伯村庄，并补充说“没有巴勒斯坦人这样的东西”。 斯莫特里奇因涉嫌参与恐怖袭击而被捕，据称他计划在2005年用700升汽油点燃特拉维夫的一条交通要道，以抗议以色列从加沙地带撤军。但斯莫特里奇否认了这一指控。

　　内阁部长们支持旨在削弱法院权力的司法改革，这似乎主要是为了消除他们在西岸雄心壮志的任何障碍，并确保此类撤军不再发生。 极端正统犹太教的目标是让出于良心拒服兵役的人永存并维持他们的优越地位。 至于面临腐败指控的内塔尼亚胡先生，尽管他否认了这一点，但其明显的目的是保住工作并避免入狱。

　　这样一个由狂热分子、愤世嫉俗者和江湖骗子组成的政治联盟，一点也不“神圣”，正在照搬美国共和党的做法，试图将以色列最高法院变成一个政治倾向明显的机构。

　　但是，美国联邦制有成文宪法、50个州政府、两个独立的立法机构以及其他制衡机制，这些都是以色列议会制所没有的。

　　在极端主义领导人的领导下，以色列司法系统的“美国化”，即使这些领导人是由人民选举产生的，也会动摇以色列人对自身治理体系的根本信任和信心，并终结以色列人长期以来的信仰善意的政府人物将所有以色列人的最大利益放在心上的观念。

　　

　　以色列街头抗议者 图自：社交媒体

　　如果今天美国对以色列的影响有一个积极的方面，那就是民间抗议运动的觉醒。 与自 1960 年代以来围绕民权和越南反战运动爆发的美国抗议活动相比，以色列的抗议活动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但更大的问题可以归结为一句话：以色列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从美国输入额外的麻烦。

　　（原文发表于3月27日纽约时报网站评论区）